坊间名医

　　翟丙军


　　最近北京出了座楼顶别墅，别墅主人张必清被媒体挖出涉嫌无照行医，靠卖“神鞋”发迹。像这种无照医生，我村也有，俗称坊间名医。
　　以前，我村有一叫程三宝的老医生，行医半世，没给病人开过一剂药，治病全靠十根细如发丝钢针，专扎病人十指尖，顺指甲盖扎进去，疼得病人哭爹喊娘。感冒扎十针，发烧扎十针，拉稀扎十针，头疼扎十针……无论啥病，到程医生手里统统扎十针。
　　我小时候就没少挨他扎，可说来也神，一般小病，针到病除。长此以往，“神针”程三宝名气越来越响，乡邻皆觉其医术高强，却无人知其原理。有不少后生慕名拜师，然皆被拒之门外。进而，老程“神针”之技越发神秘。
　　后来有一年，老程神技还是被破解，破解之人正是他自己。原来，按我老家规矩，医生给患者治好病，除给出诊费，难免还得请一桌。程医生也是贪杯之人，时常喝高。有一回酒后吐真言，说“神针”绝技其实也不神，原理就是十指连心，把针扎进十指，病人自然疼痛难忍，拼命挣扎，出一身臭汗，经这一番折腾，寻常小病自然也就好了。 “神针”绝技一经破解，乡邻哗然，骂程三宝老骗子，早知原理不过尔尔，又何必花钱请你扎？我自己扎不就得了？自此后，程三宝断了生计，再也无人登门求医。
　　程三宝之后，我村又出一坊间名医段书堂，此人善治痔疮。段名医小学毕业后，先跟其二舅学打煤球，后又改学打水泥预制板。据说30岁那年无师自通，学会治痔疮，于是就离开我镇预制板厂，开起诊所。
　　段书堂治疮有两绝，第一绝是药酒，寻常痔疮发了，滴几滴老段自泡药酒，不用一个时辰便可消肿。当然，也有例外，滴上药酒，痔疮不仅未消，反倒肿得更厉害，用老段的话说，这是患者毒大。毒大就得用第二绝：动刀。老段别的手术不会，就会剜痔疮。把刀子放锅里煮煮，算是消毒，给患者屁股上先打一针麻药，然后一刀下去就把疮给剜出来。内痔外痔混合痔，没老段治不好的痔。久而久之，被乡邻引以为神。
　　后来，老段治疮神技也被破解，破解之人是他前妻。去年，发财后的老段跟前妻离婚，娶了他诊所小护士，前妻一怒之下撕破脸，到处宣传老段是个屁：“他大字不识一筐，屁神医。 ”也有乡邻替老段不忿，说你这个女人不能这样讲，人家老段还是有两下子的。前妻说：“他有个屁，告诉你们吧，他自己就有痔疮，一发就得塞痔疮栓。有一回半夜发了，家里没栓，他疼得忍不住，就滴了几滴烧酒消炎，结果一滴还好了，就这，就敢出来给人治病了。 ”至于做手术，凭的也不是技术，前妻说，“没别的，这浑球就是手狠，把你好肉、坏肉一起剜，剜掉了，疮不就没了吗？ ”
　　经过前妻这么一解密，乡人又骂老段是骗子，诊所随即倒闭。